这二十年来住在杭州这座城里的人，可能不太清楚杭州历任市长叫什么，却肯定或多或少听说过宋卫平的那些事儿，买过或者想买绿城的那些房子。

如今宋卫平从绿城谢幕，只是在房产圈和财经界引发了一些波澜，杭州的房地产业还会依着它现有的轨迹朝向不可知的未来发展。但是我们假设没有20年前宋卫平的绿城在杭州的出场，这个城市的住宅样子恐怕会大不相同。宋和这些年他在杭州造的房子，至少在前10年里主导了这个城市住宅的整体面貌，让“绿城”这两个字成为杭州城市认同的一部分。    

如果你来到1995的杭州，香港开发商刚刚在杭州市中心树了两栋丑陋的高层——中山花园，人们还大多住在朝晖小区、古荡新村这样功能型的房改房中。本土开发商的福地、商品房发展最为成功的城西，还被叫做蒋村商住区。1995年，这块地方划入杭州主城区，以后若干年，“蒋村”这个称呼还经常和“城西”混杂使用，直至彻底退化为记忆。古荡就是杭州的城市边缘，一条长满荒草的小溪沟把完全没有新意的古荡新村同蒋村隔开。从小溪沟往西的蒋村，是大片圈起来的住宅建设工地。那里被称为杭州本土开发商群雄逐鹿的战场，也是他们成长的福地，绿城，金都，南都，都是在那里掘到了第一桶金。

作为业主，若是在1995年到2000年左右的城西买房的话，以后的命运会各不相同。如果你入手亚洲城和康乐新村，用不上两年，就会发现自己成了城中村的业主；如果买了金都的产品，至少娶进了一个还算实惠的小家碧玉；南都德加是混血气质的高富帅，你就可以享受设计巧妙的错层大宅，但是车位设计不足，所以多年以后可能得跟著名作家李杭育在小区车道上一较高下；如果你买的是银桂公寓、桂花城或者紫桂公寓，你就自动成了绿城的忠实信徒。

南都在城西有一个高调的开始，却始终没有复制出更多具有德加气质的楼盘，直至它从房产界彻底消失。如果它能建造更多色彩缤纷的南都·莫奈、南都·梵高，城西就是另一番面貌了。只有绿城，在自己的风格上不断进化，引领城西走向高品质的宜居社区。高比例园区绿化，苛刻的建筑品质，内敛耐看、无违和感的外观，绿城开发的银桂公寓、桂花城、紫桂公寓都成为杭州住宅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

商品房的开发决策是个复杂的商业过程，但是在这个个人风格极其鲜明的公司，宋卫平本人的观念，是“绿城出品”的决定性因素。有宋卫平这样的竞争对手，其它的开发商也只好在品质和品位上不断提升自我，苛求自我。在城西这篇宏大的诗章中，是绿城和南都两个华丽的开端，决定了此后的走向。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钱塘江沿岸。2005年，春江花月刷新了钱塘江沿岸住宅的新标准，改变了杭州人多年以来对高层住宅的反感。此后沿着钱塘江水一路向东，两岸涌现出了无数高层建筑。在西湖山峦之外，杭州拥有了另一条更具现代气质的天际线。

杭州的别墅标准也是由绿城确立的。九溪玫瑰园结束了别墅和农民房相差无几的年代，桃花源树立顶级别墅标准。2010年，冯小刚导演《唐山大地震》，让九溪玫瑰园的别墅穿越到加拿大，拍摄了张静初在加拿大门前自家草坪浇水的场景，观众恐怕也没感觉到突兀。

建筑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景观，也是人们最重要的生活空间。它塑造市民的视觉、审美、和生活状态。

如果你站在杭州市中心中北桥的南端朝北望，左侧是绿城建造的深蓝广场，右侧就是杭州最早的高层公寓中山花园。深蓝广场是两座中规中矩的玻璃幕墙现代建筑，与新建造的西湖文化广场和坤和中心彼此呼应，总算让武林广场运河码头这一圈，略微有了现代都心的模样。右侧那蓝白相间的脏兮兮的中山花园，警示着人们开发商品味的重要性。这两座以住宅标准建造的所谓花园，目前已经自然演变成了三流写字楼。没有人愿意住在那里。

在审美和品质上十分糟糕的建筑，对一个城市的影响是很久远的。它不是一块广告板，三下五除二就拆了。它会在那里杵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持续地毁损城市的视觉形象，在任何一张城市景观照片和城市纪录片中，成为刺目的存在。

宋卫平说有时候他明知高价也要拍地，就是怕别人把那块好地给毁了。从中山花园的例子看，这话并不矫情。在完美主义者眼中，这样的事情是无法忍受的。所以当年他们竟然整体买下了紫桂公寓地块上原有的楼盘，拆掉，誓要造出一个比对街南都德加更为优质的楼盘。因为一个楼盘外立面颜色不如意而不惜几百万的代价重做，这种匪夷所思事情，也在情理当中了。

假如从来没有绿城，南都也许会把城西当成各种古怪的建筑风格的试验田。看看南都在良渚文化村建造的白鹭郡南，就知道了他们是多么愿意不顾一切地尝试各种新风格，不管这种风格接不接地气。这还是运气的，如果出现更多的康乐城、亚洲城那就惨不忍睹了。

或许万科的工业化标准住宅也将扩充到杭州，买过魅力之城的业主，应该对这种住宅深有体会。杭州万科能成为全国万科公司里最具品质的区域公司，之所以有现在王石、郁亮和杭州的文艺中年们高度认同的良渚文化村，宋卫平这个对手的刺激和挑战，是其中的动力之一。

如果觉得这种假设有问题，那么就来看看同一个时间点上出现的那些不同的作品。东海·名仕家园和绿城紫桂公寓一墙之隔，同时开发，如今的样子也就不用多说了。绿城春江花月、广厦绿洲花园建造于类似的年份，买房者去走一圈，高下立现。时间证明，绿城的房子无论在外观还是内在的保鲜期和保质期上，明显更胜一筹。

在一定的意义上，宋卫平的苛刻和完美主义，塑造了这个城市的美学风格和审美品味。绿城建造的房子，已经成为杭州城市形象的一部分。

至于绿城的问题，有人说绿城催高了杭州的房价，但是没有绿城的那些城市，这20年的房价也都是一路高涨。还有人说绿城只为有钱人服务，实际上绿城也做了很多代建项目。

宋卫平的唯一问题，是在追求品质的道路上有些走火入魔了。据说西溪诚园的入户大堂标准是按照五星级酒店标准建造的。可能确实有土豪喜欢这种高端大气的感觉。但是在商品房发展了20年后，住宅品质已经普遍达到一定水准的时候，比较理性的中产购房者就不见得愿意为那些奢华却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买单。或许宋卫平在绿城的谢幕正当其时。对他和对绿城，都可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毕竟，豪宅时代过去了。

如果宋卫平对雇员极其优厚，又创造出了卓越的产品和服务，无论他是否有各种古怪的性情，高傲的行径，此时都应该给他尊敬和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