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花园×幢在整个小区中间，外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如果不是楼上一个业主的投诉电话，很多人不会想到，在架空层的自行车库里，隐藏着一个精密仪器的加工厂！
打电话的业主李先生，住在小区3年有余，1楼下面这个“仪器加工厂”，他早有耳闻，因为没影响他生活，他也没去打听加工的是什么东西。这两天，每天早上8点开始到晚上，李先生都被“加工厂”里发出的噪声吵得心神不宁，他受不了，打进热线。
吧嗒声从亮灯的车库里传出
2月4日中午，我来到左岸花园这幢有“楼下加工厂”的住宅楼，隐隐听到自行车库有“吧嗒吧嗒”的声音，绕到楼后，吧嗒声更清晰，应该是从树丛中一扇半开的窗户里传出来的。
和其他单元楼不同，这幢楼的自行车库装了铁门，走进去，漆黑一片。我循声左拐，踢到一个纸箱，过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借着光才看清楚，里面有一排小房间，都装着一扇扇小铁门，过道尽头是一扇窗，窗下有一台抛光机。吧嗒声是从一个亮灯的房间传出来的，我进了房间，见两个大姐正坐在机器旁加工机油标尺。
标尺一头是细薄钢片，一头是黄色塑料把手。一个大姐熟练地把标尺放进机器凹槽，右手顺势按动机器柄，钢片尖头就扭了180度。另一个大姐用的是类似扳手的工具，她负责在靠近标尺把手的地方，再拧出一个180度。这样，一把机油标尺就算完工了。
两个大姐见我进来，抬头看了看，继续手上的活。房间10平方米左右，有七八个纸箱，装着加工好的机油标尺。
两个大姐在这里工作一个多月了，像这样的标尺，她俩一天能加工三四千支。“老板住楼上。”一个大姐说，她们加工标尺的设备，也是老板自己做的。
过了七八分钟，桌上一堆标尺加工完了。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这天是她们年前最后一天上班。
这时一个男人进来，嘱咐两个大姐回家注意安全，明年再来上班，还说要给她们买手镯，也不忘部署来年工作：“明年不用抛光了，北汽和重汽都向福特看齐了，我们的标尺免检了。要求也严了，检测出一个次品，整车都退回来。”
10年前买了8间自行车库
男人姓王，两个大姐叫他王总，60岁出头，穿一双鞋面快断开的运动鞋，手上夹着烟，一副老花镜架在额头。
王总蛮客气，送走两个大姐，把我引进车库另外一头的办公室。“恐怕没有比我这里再乱的办公室了”，王总自嘲，桌上满是盖红章的文件、合同，四周的货架上，堆着各种设备，每件设备上都有个“计”字。
“我是做流量计、传感器的。”王总说，这些产品用在不少高精尖设备上。
他翻出一个文件夹，扉页列了76家合作单位，遍布全国。随手翻到郑州一家公司，王总说，这家公司很牛，他替这家公司试验过超高压流量计，现在澳大利亚煤矿送检，都找这家公司。我看了下，合同是2007年签的。
说着，王总继续带我参观。他在这里有8间自行车库，10年前买的，当时每间5万元，他改造成了实验室。“外面地方（真正的加工厂在闲林）不是没有，有时候一个灵感来了，跑过去太麻烦，楼上下来做个实验，上去睡一会，想想，醒了继续做实验。”
进到一个房间，仍旧是各种设备仪器，王总从铁盒里捏出绿豆大小的轴承给我看，“里面亮晶晶的看到没有，知道是什么吗？钻石，这一盒起码三四十万元，都是用在仪器上的。”
主人祖辈是木匠
为什么会搞精密仪器？王总说，跟他的“出身”有关。
父亲、爷爷、太公都是木匠，祖上一路从东阳迁到建德再到杭州，他出生在拱宸桥边，长在浙江麻纺厂附近。他只记得父亲参加过浙江麻纺厂和华侨饭店的建造。“木匠特别聪明。我就初中毕业，像你们大学几十门课，我就钻一门，十几年，遇到不懂的就查。”
“木匠容易出人才。”这是王总祖上传下来的一句话，“古代还有一个‘木匠皇帝’（明熹宗）。”
王总参过军，当的是工程兵，退伍后在文化、教育部门待过。上世纪90年代下海，2001年办了一家电子仪器厂。后来，员工由50人变成10多人，到最后的两三个人。
“搞技术的做管理不在行。”王总深吸一口气说，“很多人可以一起共享胜利，但不能一起共患难。”
王总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做了其他行业，说起徒弟的事，他说，“昨天我一眼看中一个保安，他问我有没有好工作，我说来跟我学。”
噪声和机器震动声是抛光机发出的
关于加工机油标尺的事，王总说，这个来钱快。
项目是朋友接的，可两个月过去了，交不出货，厂家催货，朋友找到他。他算是临危受命帮朋友，加工一支标尺赚1.3元，上个月两个大姐加工了32万元的机油标尺，除去成本，蛮有赚头。
今年1月，几家大客户向国外标准看齐，最近一批机油标尺有四五箱有毛刺，被退了回来。两个大姐又用抛光机重新打磨，这几天业主听到了噪声和机器震动声，就是抛光机发出的。
王总说，在这里搞实验室八九年了，一直担心噪声吵到大家，这是第一次有邻居投诉。现在次品已经打磨完了，以后采用新标准，不会有这么多次品了。
业主李先生的老婆王女士说，噪声是最近几天出现的，老公是个热心肠，觉得打扰了大家的生活，就找下去了。当时员工态度还蛮好，答应以后会注意的。
左岸花园物业徐主任说，这个加工厂存在八九年了，自行车库是业主买下的，以前没接到业主反映有噪声，物业会去现场查看，提醒车库主人注意。